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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为了帮家人改变贫困的生活，我在豆蔻年华去了韩国。历经千难万险、九死一生的将近四年的异国打工经历后，我终于回到了国内。随后，我进入吉林大学，一边学习韩语、一边写作。很快，我成为著名自由撰稿人，并被《知音》杂志以特殊人才招进去当编辑、记者。我在知音一干就是16年……

把自己苦难的经历原滋原味地写下来，一直是我最大的心愿。今天，我终于能静下心来，打开尘封的记忆，一字一字地写下这段经历。可是，我的心情为何变得如此沉重，未落几字，眼泪已经迷糊了双眼……

作者|邹建华

编审|陈成

出品|1号纪实

▲在韩国时

那天，我从金爷爷家出来后，我看见有招工的广告就进去寻问。饭店、小买铺、加油站……可是没有一家雇佣我。我韩语不够流利，没有身份证，体格又单薄，最主要的是我得干能安排食宿的活。这时，我深深意识到在韩国找工作真不一件容易的事。

我突然想起逃离工厂前，长春老乡李小辉曾给我一个在汉城居住的华侨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有困难可以找他。于是，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拨通了那个电话，操山东口音的姓周的华侨听完我的讲述后，很无奈地说目前没有现成的工作，让我过一段再来电话。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找工作。连着两天，我没有找到工作。由于兜里的钱有限，我不敢乱花，每天只买两个干面包吃。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金爷爷家走，望着盆塘——这个举世闻名的发达的小城灯红酒绿的美丽夜景，感叹这样一个发达的国家竟没有我这样一位千里迢迢寻来的中国姑娘的立足之地。

回到金爷爷家后，他们一家人只不冷不热地说一句：“回来了。”就又兴致勃勃去看电视了，听着隔壁韩国人看电视时不时发出的笑声，我真的体会到了：“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到了第三天，我在街上游荡找工作时，突然感到了恐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甚至不知道当天晚上能睡在哪里。因为，我跟金爷爷家约定的是三天之内找好工作，没赚到钱，我不能回国。当然，我也不好再回他们家了……

我茫然地走在汉城的新兴卫星城——盆塘的街上。我渴望去工厂工作，可这座花园城市没有一个工厂。我想去汉城，车费又不够。我心里祈盼着能在夜幕降临前找到工作，因为天黑以后，我这个游荡的非法居留者很可能被警察带走甚至遣返。

中秋节是韩国最重大的节日，虽然那天离节日还有两天，但街上已是一片喜庆景象。

终于，我看见一个小卖店门前贴着招工广告：招服务小姐，12小时工作。我振作精神走了进去，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我的意图。女老板毫无表情地说：“小姐，你的韩语水平适应不了这里的工作，再者我解决不了你的住宿。”我知道没戏了，向她鞠了一躬离开了。

我不能灰心，我知道自己连沮丧的权力都没有，只能自己拯救自己了。好不容易又发现了一个二层大饭店门前赫然贴着：招刷锅工人，提供住宿。我心里一动，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老板是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她指头前台一排烤肉的大锅对我说：“小姐，你能拎起它们吗？”我放下行李，走到那些锃亮的锅前，先拎起一个，估计足有15斤重，我使出浑身力气一下子拎起了三个，可是没走几步就不得不放下了。

女老板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中国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家结婚抱孩子去吧，你这身架还想在韩国挣钱，真是笑话！”在众人的笑声中，我红着脸仓惶逃离。

我豁出去了，走进了一家中介所。老板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斯斯文文的人。他和蔼地问我：“小姐，你是中国汉族人，且未婚吧？”我点了点头，他接着说：“看你挺可怜的，我想帮你一把，介绍你到汉城我朋友的皮鞋厂。”我急不可耐地说：“我愿意！”他却狡黠地一笑：“小姐，我给你介绍工作，你怎么报答我呀？”“等我开了工资，请你吃饭。”我不加思索地说。

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能挣多少钱？我不会让你破费的，你只要答应我去旅店一次，不但不用你花钱，我还会给你一笔钱，我不会让你怀孕……”听了他毫不廉耻的一番话，我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流氓，竟想趁人之危，你看错人了！”我拎起包，几步跨出去，砰地摔上了门。

重新回到大街上，我双腿发软，肚子一个劲儿叫。我花了所有的钱，买了一包方便面，找到一处像休闲岛似的地方坐下来，啃那个硬邦邦的方便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男孩奇怪而不解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然后拿出一罐饮料：“阿姨，喝点吧。”我的眼泪快掉下来了。我抬眼一看，他的母亲正在不远处和蔼地看着我。我接过了小男孩的饮料，拍拍他可爱的小脸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天快黑了，我不知又问了多少家。我的脸皮变厚了，条件也降低了很多：不计工钱，只想工作，只要有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下午5点钟，我找到了一份在一家学院当清洁工的工作。院长临走前对我说：“今晚你先住在我的办公室里，回去我跟内人商量一下，争取让你住在我家，冰箱里有牛奶面包和泡菜。明天早点起来把这幢楼彻底打扫一下。”

空荡荡的大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庆幸终于有了栖身之地。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冰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扫而光。半夜的时候，我就被冻醒了。

第二天早晨四点左右，我早早地起来了。简单梳洗一下，就开始了清扫工作。我从一楼的厕所开始，一间间清扫，每层6间，干到第五层的时候，我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我抬眼一看，已经整整干了5个小时。

上班的时候，院长夫人赶来了。她把两万韩元递到我手里，满是歉意地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姑娘，报歉了，你知道韩国男人都是很色的，我不会同意将一个未婚的女孩留下的。”我知道，我又得走了，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下一阶阶楼梯，不争气的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游荡在大街上，我不知道那一条条马路属于哪条街哪条巷，看着满街的行人正提着大包小包赶着回家，路旁的电话亭外站满了等待打电话的人，我突然想到该给家人打个电话了。不然家人连我现在在干什么、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他们该有多担心啊!但我马上想到自己工作无着落，又能向他们说什么呢？就这样，我放弃了给家人打电话。

我连问了数十家，都遭到了拒绝。每个韩国人都在忙碌着过节，谁都不搭理我这个韩语说得不流利的中国姑娘。我木然看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个欢天喜地的韩国人，心里的苦涩越来越浓……

天可怜见，傍晚时分，我终于在一家小饭店找到了工作。

那是一家活鱼店，店面不大，共8张桌，老板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人，化着浓妆，长相很野。她安排我在厨房切菜涮碗，在前台收拾桌碗清扫，上灶招待客人的活她自己干。她说，饭店不大，两个人就足够了。

厨房很脏。我用热水泡上洗涤剂，一遍遍擦拭沾满油渍的橱柜锅台。晚上八点左右，零星的客人来了，我又忙着上菜、收碗涮碗。晚上12点，客人走光了，老板才叫我过去吃饭。而那时候，我早已饿过了劲，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凌晨两点，终于收工了。躺在饭店一间黑黑的小屋里，我浑身酸痛，努力了半天也睡不着，我想起了远在长春的家和我那舒适的小床。

早晨8点，我被老板叫起来清扫。先扫去地板的灰，然后跪下来擦，接着抹桌子、扫厕所。11点左右，客人开始落座，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中秋节那天客人特别多，我马不停蹄地忙碌，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直到下午3点才吃上早饭。已经凌晨两点了，还有一桌客人，看样子他们是一个会社的。我强打精神支撑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兴奋的韩国人，盼望着他们早点结束。

直到凌晨5点，他们终于起身要走了。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走到我身边，喷着酒气：“小姑娘，辛苦了。这是给你的，拿着买点儿化妆品吧。”说着，他把一万韩币递了过来。我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我在韩国得到的第一笔小费，高兴极了，困乏顿时无影无踪。

中秋节一连三天，饭店生意异常火爆，中秋节最后一天的中午，老板把我叫到跟前：“楚小姐，你干了三天了，我觉得你干不了饭店的活，动作慢，话又听不太懂，你还是到别处工作吧。”

看她一脸冷漠，我知道求情也没用了。我无奈地说：“老板，请把这三天的工资结一下吧。”她好像很奇怪的样子：“楚小姐，你不知道我们韩国人用外国人要试工的吗？干不好不给钱是正常的。你在我这吃住了三天，又得了一万元小费，已经够便宜了，还敢要工资？”

我觉得她那抹得五颜六色的脸霎时变得十分丑恶，我知道再跟这个冷血的母夜叉说什么都已毫无意义了。我昂起头，很坚定地说：“记住，你这个可恶的韩国娘们，这辈子不要去中国，不然你会后悔的……”女老板也不示弱，站在门口大声叫嚷：“滚蛋去吧！你这个没有礼节的中国妮子!”

就这样，我满含委屈，又开始重新找工作。可是，我已问了几十家，但仍未找到工作，我彻底绝望了。天色渐晚，我茫然若失地走在盆塘宽敞洁净的的街上。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我没有伞，依旧顶着雨，茫然地走着。

不长时间，我的衣服全湿透了，我仍毫无感觉地走着，偶尔碰见从我身旁走过的韩国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这个“雨人”，他们也许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

也不知在雨中走了多长时间，我实在感到没有气力了。我想到了该歇一下，拧拧身上的雨水。这时候，我看见了前面一个大红十字架在雨中非常清晰地亮着光。我知道那是韩国的教会，我走上前去，站在了教会大门的台阶上。我哆哆嗦嗦地拧着身上的雨水，委屈的眼泪不禁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多年后，我仍然清晰地记着流浪在盆塘，找工作的凄凉情景。我没想到的是，回国后，我找工作居然异常顺利。其实，年轻时候吃点苦不算坏事。我在韩国受过的所有的苦，都成为了我最宝贵的财富，照亮了我后来的幸福！

本连载作品影视改编和出版事宜授权1号纪实独家代理，欢迎联络、合作。

（未完待续，本连载共69个章节，敬请关注）

作者简介

邹建华，吉林省长春市人。为了帮助家人改变贫困，于1994年8月，举债到了韩国。历经一年合法，两年多非法的危险重重、九死一生的异国打工生活后，在1998年3月，回到了家乡。

回国后，一边学习韩国语，一边开始写作。期间，在包括《知音》、《家庭》和《华西都市报》等全国各大期刊发表了上百篇稿子，很快成为当时的著名自由撰稿人。

2001年，被著名的《知音》期刊集团以特殊人才招去，在当时很有影响的《打工》杂志当编辑、记者。期间，发稿业绩一直名列前茅。2012年，《打工》杂志改版，又到竞争更加激烈的《知音》正刊做编辑。期间，共发表作品1000多万字。

2017年，辞去了编辑、记者工作，带着八旬老娘游历了大半个中国。为了实现年轻时的梦想，于2018年5月，进入韩国仁荷大学攻读本科。目前，定居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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